武道

第01章 约包名伶倾国城

一阵夜风吹拂过荒山杂树,发出籁簌簌的声响。

在黑暗中蹲着身子的张源,连打两个寒噤,眼光迅速地向四下张望。

这刻不但岁属仲夏,而且是在江南的宣城。张源本身又是个壮健的大汉,这阵夜风拂过,应该感到凉爽舒适才是,然而他却连打寒噤,汗毛直竖,四下的风吹草动,都使他惶然顾视。

数丈外突然传来沉哑的枭鸣,“呱”的一声,把张源骇一跳,赶紧俯伏着身躯,向声音传来的相反方向,蛇行窜走。

在这夜色笼罩的荒凉旷野中,“呱呱”之声,不时打破午夜的岑寂,而且忽远忽近,显然不止一个地方发出这等可怕的声音。

张源带着的锋快长刀,横衔街口中,伏着身子窜奔了一阵,墓地骇得张口结舌,以致那柄长刀落在地上。

他前面并没有鬼怪妖魅,只不过是一幢破旧的宗祠们,而且还有明亮的灯光透射出来,但他却骇得呆如木鸡,直勾勾地瞧着这座破旧的宗祠。

四下并无异状,祠堂内隐隐传出人语之声,其中有一个嗓音竟是女性。

张源终于略略定下心神,蹑足问那宗祠内的灯明亮之极,地上四周打扫得十分干净,与破旧残门的外表,迥异其趣。

张源眼光到处,只见词内共是一男一女两人,女的背向他,所以看不见面孔,可是她的身材,既窈窕而又丰满,单薄的外衣,更夸张了她的曲线魅力。

那个男的可真够狼狈了,身上的夜行衣扯破了多处,满头满面都是泥土,站在那儿,瑟瑟发抖。

张源刚刚看清楚这两个人,便见到那个女子突然玉手挥处,一掌击中男人的胸口,那个男人闷哼一声,身子向后仆倒,发出“砰”的一响。

张源不禁一震,泛起了落在罗网中的可怕感觉。

他记得早先来的时候,一共有三个人,来到这座宗词,踏勘一遍,刚刚发现有一条隐蔽的地道,便出现了四个蒙面拿刻的女子,向他们围攻。

张源不但武功最强,同时眼力甚高明,一看这四个女子的身法和布下的剑阵,便知道情况不妙。放此一出手,就全力突围逃走,但饶是他应变得快,却也中了一剑,才闯出了剑阵。

对方分出两人,穷追不舍,连续有好几次,他都差点被追上。那些刺耳的枭鸣,就是两女联络的讯号。

同来的三个人,有一个在张源突围逃走时,发出被杀的惨叫,现下又一个被杀死,但只剩下他独个儿了。

他可想不透这几个女子,何以如此凶残恶毒,见人就杀?事实上他来此查探踏勘,并没有猜到会有这等可怕的情况发生。

突然背后传来两声冷哼,张源骇得一跳,回头一望,只见两个蒙面女子,都拿着长剑,堵住他的去路。

张源深知她们不会大发慈悲,放他逃生,这等情势,迫得他非作困兽之斗不可。当下斜跨两步,刷地一刀向右方的女子劈去。

他的刀势沉雄凌厉,对手果然不敢硬架,侧闪开去。但张源却无法趁隙逃走,左方的女子,飕地一剑刺到,迫得他回手一刀,架开了敌剑。

右方的女子已挥剑攻到,张源连忙封架,他势猛力沉,刀式精熟,这一放手死拼,竟将那两女子杀得团团直转,没能将他收拾下。

突然间两女子一齐撤退,张源身前。已换上一个对手,正是身形窈窕而又丰满的那个女子。她蒙着面孔,手提长剑,可是张源胆敢打赌,她决不是见过的四女之中任何一个。她们各持刀剑伺机而发,脚下缓缓移动,过了一阵,张源发觉自己已移到祠门,当此之时,对方突然向前欺迫,他只好往后疾退,退入了祠内。

其他的女子都没有进来,不问可知她们都守在外面四周,截断他逃走之路。

落网之感,又泛起在张源心头。

对面那个长身玉立的女子,长剑一挥,幻化出重重剑影,潮涌卷到。

张源咬牙运刀砍劈,豁出了性命,刀势凌厉之极,居然抵住她变幻奇奥的攻势。他心下明白,落败只是迟早之事,但对于这样子死得不明不白,却是心有未甘。

那女子忽然收剑停步,连连喘气,高挺的胸部,起伏得很剧烈。张源终究是个男人,虽是在这等生死关头之中,还是注意到胸前迷人的情景。事有凑巧,那个女的胸前的衣服,突然从当中裂开,登时露出坚挺高耸的双峰。

她胸前的肌肤,如雪之白,在灯光之下,反射出一片眩目的光芒。

张源只觉心神微微一阵迷惘,说时迟,那时快,对方手中之剑,闪电般刺到。张源刚刚来得及挥刀架住,但已被对方欺近,鼻中嗅到一阵兰麝香气时,肋下已中了一指,穴道受制,顿时动弹不得。

那个女子缩手掩住胸口,冷冷道:“报上姓名来!”

张源歇了一会,才得回答,道:“在下张源。”

“你是干什么的?”

“不干什么,只是一名家人……”

他的目光,仍然忍不住落在对方裸露出大半的胸脯上。那女子当然看得出来,似是不悦地哼了一声。

又冷冷问道:“另外那两个人,干什么的?”

张源发觉了她的不悦,心头大震,连忙移开目光,答道:“他们都是赌场的保镖,一个姓王,一个姓陈!”

他极力使自己镇静一点,又道:“我们听说有两个叫花子,死在这附近,还有一个人眼睛瞎了,舌头也给割了,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……”

他的话突然中断了,原来那个女子,竟举手把面上的布巾取下来。

但见这个女子年纪很轻,青春焕发,长得修眉风目,杏眼桃腮,好不艳丽。

张源失声道:“哎!你不是杜剑娘么?!”

那美貌女子点点头,道:“不错,我正是社剑娘!”

张源道:“你每回唱戏,我都去听,但你……”

杜剑娘面色一沉,寒冷如冰,道:“现在是我问你,不是你问我!”

张源应了一声“是”,但又忍不住问道:“听说你虽然红遍大江南北,有多少人想得到你,但你却从来不跟男人搭讪,甚至连居处也没有人知道,这话可是真的?”

他虽然又发问了,可是杜剑娘却没有发火,甚至还泛起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,她点点头,道:“这话倒是不错,我极少与男人应酬,除非是有其他作用……”

“我说杜剑娘,咱们往日无怨,近日无仇,你总不至于对我怎样吧?”

“对不起,你恐怕不能活着回去了!”

“为什么呢?”张源问道:“我只不过是好奇,过来瞧瞧而己,我们可没有得罪你呀?”

“问题就发生在这里,你们岂会仅是好奇,就跑到这个连叫花子也不大愿来的地方?此地离城里有十几里路,四下都是乱坟,你们想看见什么呢?”

“我,我当真不知道。不瞒你说。那两个暴死的叫花子,其中一个是我的酒友,他死得不明不白,我想大概是有人占夺他们的地盘,才发生了事故“这理由听起来,不大可信。”

“是的,是的……”张源不能不承认,同时又因为杜到娘眼中那股冰冷的杀机,使他感到死亡的威胁。

“但我的确和二狗子是朋友,二狗子就是那两个叫花子中的一个。”

“现在暂时不说这个,我且问你,那个瞎了眼,割了舌的人,他是干什么的?”

张源忙道:“他只是地痞无赖,什么事都不干,整天在赌场娼馆中混,他……他是我们叫他来的……”

杜剑娘讶道:“是你们叫他来的?”

“那是千真万确之事!”张源诚惶诚恐地回答:“我们本以为是叫花子争地盘,叫他来瞧瞧,也就够了,定可查出真相。谁知他回去,眼也瞎了,口也哑了,我们连他遇上什么事情都全然不知……”

“所以你们今晚就赶来了,对不对?”

“正是如此!”

“胡说!”杜剑娘长眉倒竖,含怒斥道:“你想骗谁?”

她接着又道:“他就算是又瞎又哑,但不会写字么?”

张源道:“他哪里会写字!就算会写,我们也认不得字,哪能知道你上什么事?”

杜剑娘听了这话,眉头大见舒展,道:“原来你不认得字,那太可惜张源可真不敢再问她了,因为他与这个红遍半边天的名伶,说了这一阵话,反而弄得昏头胀脑,比先前更感迷惑。

“我先告诉你,我本想让你将功补罪,替我写封简单的信,送给一个人我就饶你一命,谁知你偏又不识字,只好杀你灭口了!”

张源忙道:“小的可以替你办别的呀……”

她摇摇头,道:“不行,没有别的事可做!”

张源登时垂头丧气,遗憾地道:“唉,前几年我家公子老是叫我读点书我偏爱赌,嗜酒,没听他的……”

他丝毫也不怀疑对方有杀他之举,因为她手段之狠绝,已是亲眼目睹过之事。

杜剑娘此时垂下掩胸的手,因而她高耸的双峰,裂衣而出。

这等奇景,使得张源也不觉为之瞠目而视。

“瞧吧!不必感到不好意思……”她的声音,甚是娇柔动人。

不仅如此,她还走近一点,深突在衣外的双峰,几乎碰到张源的胸口。

“你可知道,还没有男人看见过我的身体呢……”

张源又迷惑,又心跳,同时又感到情况不大妥当,因此额上鬓角冒出热汗,直往下滴。

只听杜到娘又道:“你也看见了这儿有一个地道的人口,是吗?”

“小的瞧见啦!那是干什么用的?”

“告诉你也不妨。这条地道以前就有,是我最近清理过,可以通到正南方里许之远。那边的斜坡上,有一条大道,通到宣城……”

她说话之时,饱满坚挺的乳房,微微跳动,发出一片眩目的白光。

张源自家也弄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处在怎样的情势之中,一方面昏头胀脑,一方面又情不自禁地注视着她的胸部。

“小的知道那条官道……”

杜剑娘没有一点掩胸之急,说道:“最迟后天,便有一个显赫的大人物经过这一处,你猜怎样?”

她作人散开的手势,又道:“一声巨响过处,他和他几十个武功高强的卫士,都炸得粉身碎骨……”

张源倒抽一口冷气,道:“你要行刺大老爷?”

杜剑娘道:“正是!这人就是刘宾,我们大宋朝廷派到北方,与金人交涉的钦差大臣!”

张源骇然道:“你若是行刺钦差,罪诛九族,千万使不得。”

杜剑娘登时咬牙切齿,愤然道:“使不得?哼,这个卑鄙无耻的坏蛋,十年前害死了我全家大小,现在还在享受荣华富贵。”

张源不觉一楞,道:“敢请他是你的大仇人。”

杜剑娘道:“这个大恶人,如果不是蓄养着一群武功高强的卫士,早在三年前,就被我刺杀了。现在我好不容易才等到这个机会,又利用我的身份,跟那些达官贵人打交道,探听出他返回临安的确定日期,再就是费尽了苦心,找到这一处地方,通通布置好了,你想想看,我这回能忍受失败么?”

“当然不能忍受!”

“不错,任何人若是妨碍我的大计,就须得铲除,毫不留情!”

张源这才明白过来,大惊道:“小的绝不会妨碍姑娘……”

“我怎知你不是官家的耳目呢?”

张源答不上来,敢情这等怀疑,在她是势所必然,在自己来说,却无法证明。

杜剑娘徐徐举手,抚摸在她那挺实的双峰上,道:“我为什么要给你看我的身体,你可知道?”

“小的不知!”

她冷冷地一笑,又道:“我为什么把内幕都告诉你,你可知道?”

张源狂乱地用力摇头,高声道:“我不知道!”

她仍然冷淡如故,道:“因为我知道自己的弱点,那就是心肠太软!”

张源大叫一声,道:“天啊!你心肠还太软?”

社剑娘道:“动手拼斗之时,立毙敌人,当然不会心软;可是如果面对面,说上几句话,又发现对方不是什么坏人的话,我可就下不了手啦!”

张源头脑为之一清,满心欢喜,道:“那么你不打算杀我?”

杜剑娘点点头,道:“是的,幸而你不识字,所以我不必杀你!”

她停歇了一下,又道:“只是我得想法子,叫你不能泄露秘密才行!”

张源涌起了无穷希望,问道:“你打算怎么做,小的绝对听命!”

“我将使你永远不能再见过我的身体,也使你永远说不出我的秘密……”

张源初时还不明白,但旋即恍然大悟,登时毛发悚然,心寒胆落,脑海中浮起那个又瞎又哑的人!

他现在才明白这个美女,为何肯把美妙动人的双乳,裸露在他眼前,敢情她是用这种方法,迫她自己不能不下毒手,挖去他的双眼。

同时她故意说出秘密,于是也不能不割去他的舌头,使他保持缄默。

午夜的凉风,吹拂过荒凉的旷野,带着一声接一声的惨叫,传出老远,飘散在黑沉沉的夜色中。

幽雅整洁的书房内,四个人正襟危坐,低声说话。

当中只有一个,长得年轻潇洒,身穿儒服,手摇折扇,神情与这间书房配得上。其余三人,两个是中年大汉,一身劲装疾服,另一个是五旬左右老者,打扮得像是个客商。

那个老者指着年轻书生,却向另一名大汉说道:“莫家玉公子,是咱们的领袖,黄老二你别忘了才好!”

旁边另一大汉道:“得啦!陈豫老别生气,黄老二绝不是不尊重莫公子的命令,只不过提出点疑问而已!”

陈豫老仍然不大满意地道:“哼!假如不是莫公子出马,咱们根本连刘宾何时返回临安都不知道,更休说他带着通敌证据这个大秘密了……”

黄老二苦笑一下,道:“我一直很服气莫公子,只是不明白他这回何以不许咱们刺杀刘宾,却定要咱们设法窃取那件通敌的密函,所以多问几句而已。你老人家不相信的话,可以问问老查,瞧我平时在背后是不是很服气莫公子!”

莫家玉笑一笑,道:“好啦!这些话不必再说了,咱们时间不多,明天清晨,刘宾这个大奸臣就经过此地了!”

他停歇一下,又道:“我自应将我的用意,告诉你们三位!”

“说到我们何以不干脆截杀刘宾,而定要搜出通敌密函,我顺便说一声,这封密函,必定是藏在蜡丸中,我们这回的主要目的,不是对付刘宾,而是要利用这个证据,扳倒当今权势熏天的奸相!”

黄老二道:“公子的意思,敢是认为咱们如若刺杀了刘宾,就不能扳倒朝中的奸相么?这是什么道理?咱们仍然有那密函为证据,指出奸相通敌呀!”

莫家玉徐徐道:“不错。但如果刘宾一死,形势顿时大变,皇上虽然得睹通敌的密函,但带信之人已死,无法对证,那奸相反而可以倒打一耙,说是咱们这一边的人,设计陷害于他,还要追究谋害钦差大臣之罪……”

他瞧瞧三人的神色,知道自己已说服了他们,这才谈谈地补充道:“奸相误国,罪大恶极,如果不赶紧把他除去,国事纷乱,更不知将落于谁手。

所以我们这一回,定要不惜牺牲一切,务须取得那件密函,同时又不可伤了刘宾性命,才可以挽救大宋的气运。”

陈像老肃然道:“莫公子说得是。国家的命运,落在我们的身上,兴亡成败,责任重大,我们就算通通赔上性命,只要成功,也是值得……”

他虽是身穿商贾的衣服,可是神色凛然,言语壮烈,众人都大为感动和佩服。

老查按桌而起,道:“莫公子请发号施令吧!”

莫家玉作个手势,要他坐下去,才道:“咱们既然都以身许国,至死不悔,则不必着急,总有捐躯报国的时刻……”

他言下根本不把生死之事放在心上,所以言语之中,全无忌讳。

“我筹思了数日,尚无稳妥对策,若以下手地形而论,在城西十余里的乱葬岗附近,倒是十分合适,但我今日得命张源去踏勘一下才行!”

黄老二问道:“张源呢?”

老查插口道:“这小子沉迷赌场,结交的都是些不三不四之人,早晚要出漏子的,公子最好别雇用这等人……”

莫公子道:“我正是要利用他这等气质,打入那些流氓地痞的圈中,将来必有大用,好在他虽然跟随我数年之久,也修习过武功,但还不知道我的秘密!”

陈豫老道:“老汉去踏勘一下,好不好?”

莫公子沉吟一下,道:“大致形势,我已知道,你不必急着前去。晚饭时,我有一个应酬,非去不可,因为参加的人,都是有关方面的官员,可以证实刘宾的确实行程……”

他仰首向天,想了一阵,又适:“听说名伶杜剑娘也请到了,所以这班人,没有一个会不赴宴的。唉!咱们就缺少一个像杜到娘这样的人手,如若不然,窃取密函之事,有如探囊取物了!”

黄老二道:“杜剑娘虽然美貌,但咱们的虹影姑娘,可一点也不弱于她!”

陈豫老道:“她们怎能相比?一个是用色相风靡众生的红伶,一个是幽雅清丽的大家闺秀,你能叫虹影姑娘向刘宾投怀送抱,趁机窃取密函么?”

黄老二歉然一笑,道:“她当然不可以这么做,我可不是这个意思!”

“假如她本人不反对,这倒是个好主意。”

莫家玉说道:“咱们多少志士,为了国家安危,不惜抛头颅洒热血,连性命都付出了,她又何借个人的贞操呢!”

老查忙道:“公子别说了,这等事想也不要想,我们这些人尽管为国家送了性命,但她只不过是一个弱女子,又是您的未婚妻……”

陈豫者插口道:“老查说得对,这话根本不必再谈。”

他转眼向莫家玉望去,又道:“刘宾近朝的消息,我们探悉得略略迟了一点,眼看明天早上他就要经过此地了,时间匆促,如果我们要狙杀他,还较易措手。但是要盗取密件,那就难啦!只不知莫公子可有妙计?”

莫家玉一面点头,一面凝眸思索。只见他屈指计算了一下,才道:“时间上的确来不及,从临安到这儿,一去一来,最快也须四五日之久……”

黄老二道:“现下与临安方面,有何关系?”

“我意思是指把林虹影招来的话”,莫家玉一本正经地道:“这边派人去,她接到消息赶来,这一段时间,必须数日之久,而刘宾早也就抵达临安了!”

老查反对道:“我们宁可失败,也不可抱虹影姑娘下水!”

陈豫老和黄老二也流露出震骇之色,显然对于莫家玉有这多想法,觉得很吃惊。陈豫老是经验丰富之八,心知有些人的性格,是越劝越僵,最后反而坚持非那样做不可,是以连忙向黄老二等打个眼色,示意他们不要开口。

他自己缓缓道:“的确来不及啦!这样好不好,我们如果实在没有好计,得以窃取那密件,不妨退而求其次,把刘宾杀死?这是釜底抽薪之计,那奸相不但失一心腹,而且通敌之事,又须从头来过……”

黄老二马上赞成道:“对极了!那奸相通敌之举,必须派出最亲信可靠之人,而这等人选,并不是随时都可找到的。因此,我们这回狙杀了刘宾,那奸相势必大感头痛……”

莫家玉摇头笑一笑,道:“那有这么简单?奸相通敌之举,定然已不是一朝一夕之事。他既与金人有了默契,则刘宾以及别的人所做的,不过是形式上的事情。我的看法是刘宾带来金主的亲笔函,函中当然是极机密重要的事。我们可不是阻挠这等事情的进行,而是获得人证物证,好把奸相扳倒,永绝后患,所以杀死刘宾,对奸相而言,徒然使他提高警觉而已,他仍可派出十个二十个像刘宾这种人,为他传递最机密的文件!”

他这么一分析,果然亦有道理。大凡要消灭祸患,目须正本清源。若是只作治标的努力,像杀死刘宾之举,不过是使奸相损失一件工具而已。

老查禁不住站起身,绕室而行。黄老二也坐不住,身子移动不已。只有陈豫老。还算沉得住气,在那里默然寻思。

莫家玉首先打破静寂,说道:“假如我们无法暗偷,那就只好明抢了!

这一点大家预作准备,要知刘宾蓄养得有不少武林高手,我们如是纯以力敌,只怕干不过对方!”

陈豫老等三人的面色,都很沉重,连连颔首。

莫家玉站起身,又道:“我仍然要尽力试一试,也许可以不使用这明抢之法…”

“哦?公子有何妙计?”陈豫老问。

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,把他们的谈话打断了。大家不禁一楞,侧耳聆听。

转眼间喧闹声已到院子门口。莫宋玉端坐不动,因为他听出这阵喧闹的声音中,有些是他的仆从的口音,但老查却坐不住,奔了出去。

他几乎马上就回转来,满面骇然之色,道:“莫公子,你最好出来瞧瞧!”

莫家玉问道:“什么事?”

老查道:“是张源,他……他不得了啦……”

莫家玉见他发此震骇,竟至于连话也说不清了,心中暗感不满,决定等事情过后,必须告诫于他。因为他们既然从事于爱国的秘密工作,必须做到胆大心细,临危不乱的地步,才不会出事。像他这样动辄大惊小怪,如何使得?

他站了起身,道:“好,我们去瞧瞧!”

院中已进来了七八个人,其中有三个是本宅的控仆,另外的三四个人,一看他们的穿着,便知都是下层社会中的人物。

他们抬着的一张躺椅,这时放下来,有一个人身上血迹斑斑,两只眼睛都不见了,剩下两个空洞的眼眶,沾满了药末。此外,嘴角也是沾满了血迹和药末,形状十分可怕。

莫家玉身子一震,惊道:“张源,你怎么啦?”

现在他已忘了刚才怪责老查沉不住气之事了,敢清张源这等形状,他一望而知乃是双目被挖舌头也给割断了。

张源身躯一挺,坐了起来,张开嘴时,只发出伊伊唔唔的声音,听起来惨得怕人。

莫家玉随即向抬他前来的数人,询问情形。

根据这些人的回答,只知道张源是在城外不远处被一个车夫发现的。由于张源平日喜欢出人赌场以及花街柳巷,又通晓武功,差不多在本地混的人,全都与他相熟,这赶车的一认出是张源,马上转告在地面上颇有势力的大地痞徐得胜。

这徐得胜立刻找了几个人,用躺椅把张源抬回来,为了避免公门之人见了啰嗦,便用被单盖着。

莫家玉打量这个详述经过的徐得胜,但见他年约三十余岁,体格壮健,神情中有一般粗悍之气。

徐得胜又道:“张大哥的一身本领,小可是见过的,只不知什么人如此厉害,而且手段又如此残酷……”

莫家王道:“我也不明白,但这件事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,决不可让凶手逍遥法外……”

老查插口道:“可是张源既瞎又哑,全然无法向他询问。这等毫无头绪的凶案,就算请来全国总捕头陈公威,谅他也破不了……”

另一个人说道:“小可记得前此不久,有个叫花子也被人弄瞎和割去舌头!”

莫家玉骇然道:“有这等事么?”

他一眼望去,已知道此人亦是市井间混日子的江湖人物,由于徐得胜的介绍,得知此人姓吴,绰号是铁头小吴。

铁头小吴道:“假如莫公子认为有用处,小可这就去把那个叫花找来。”

莫家玉道:“我瞧这件凶案不会是无缘无故发生的,所以也不忙在一时,且等张源休养几日,再请几位前来商议缉凶之计……”

徐得胜等人都十分赞成,临走时还答应英家玉说,只要城内外发生不寻常之事,便派人前来报告。

这几个人,还坚决推辞了莫家玉的酬谢。他们讲究江湖义气,而张源由于武功高强,曾经替他们出过头,所以这一班地痞流氓,都尊称那张源为大哥。日下出了事,他们都感到义不容辞。

等到他们走了,莫家玉命仆人把张源抬入书房,然后把下人都支走。

莫家玉作个手势,老查在壁上连叩四下,躲在暗间里的陈豫老和黄老二都打山水长轴后面走出来。

他们查看过张源的情况,莫家玉道:“诸位对张源的遭遇,有何高见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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