若相惜

第 33 部分

“贵妃主子呢?”

“回将军,刚吃了药,现下歇下了!”

“哦?那我不打扰了!好生伺候着!”

“姐姐?可是姐姐来了?”屋内传来低哀婉转地嗓音,我笑了笑摆手示意宫女退下,自己缓步走入内室。

兰雅靠在软榻上,散乱着如瀑长发,恹恹地不再似儿时的活力张扬。

“怎么将自己弄成这样?”我心疼地坐到她身旁,摸着她略显苍白的脸颊。

“生福沛时坏了身子,这两年一直不见好,可惜那孩子还……”说着她眼泪就落了下来,眸子里逝去已久的明媚绞痛着我的心。我将她搂在怀里轻轻拍着,不知道该说什么去安慰她。

“姐姐也不常来看我,每年一到进京述职的日子,我就日日盼着,这宫里人情冷暖姐姐不是不知道,我也就姐姐这么一个贴心的人……”她哽咽的话语听着我心酸,知道深宫寂寞,即使得了宠幸也不过几夜之欢,哪比得上民间朝夕相伴的温馨呢?

“不是有福惠吗?今日怎么不见他?”

“缠着哥哥们闹去了,哪受得住这里的憋闷?”说起儿子来,兰雅的心情似乎好了些,我也就顺着转移话题,不敢在说惹她伤心的事。

“姐姐这段时间是怎么了?可是得罪了要紧的大臣?”

“怎么?你也关心起政事了?”我随手拿起案上的桔子漫不经心地剥着。

“也不是,前两天皇上过来听他说起了些,知道阅兵时姐姐的三千骑兵大出风头,但竟然有人给皇上递折子说姐姐骄横跋扈,私张势力,目无皇权,我听了简直匪夷所思,为什么姐姐立了那么多功,还有人这么说?”

“那皇上怎么说?”我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,看着她愤愤不平的脸不免心中苦笑。

“皇上也就当玩笑跟我说的,姐姐别往心里去,姐姐在皇上心中的地位重着呢!”她忽然拉起我的手,眼神复杂地看着我,却没藏住那一闪而过的落寞。

我别开头看着床榻旁边一人高的物体不解地问:“那是什么?”

“镜子啊!”

“为什么用锦缎遮起来?”我起身走近,慢慢扯下锦缎,呈现出一座明亮的水银镜。

“皇上现今不爱照镜子,我怕他见着心烦索性罩了起来!”

“既是不爱,那为何不将它丢了?”我手指摸着镜子边缘繁复的铜饰不解地问道。

“姐姐不知道,这镜子本就是皇上送的,皇上还是亲王时是极爱照镜子的,还特意让人弄来这面大镜子放在我这里,我总想着也许是皇上最近心烦暂改了脾性,等过阵子朝局好些了兴许还会改过来,若是将它丢了,我去哪找这么好的镜子来?”

我听了心里咯噔一声,这改变莫不是意味什么?

“兰雅,你陪伴皇上至今可觉得他变了许多?”我背对着她试探性地问道。

“他如今是皇上,自然会变很多,姐姐为何这样问?”我沉吟了半晌,抬头看着镜子里自己倦怠的容颜,轻叹一声:“兰雅,我这此进京是来辞官的!”

“咣”一声,兰雅半直起身抖着手含泪瞪视着我。

“姐姐如今荣宠一身,为何要离开?”

“朝堂的事你不懂,今日的荣宠可以是明日墓土,姐姐也老了,渐渐有了淡泊的心境和一些想要保护的人,这尔虞我诈的官场是看够了。”我走到窗前看窗外满天飞絮如花,就这么缤纷而落,飘飘洒洒,那种美自然而洒脱。

“不会的,这世上姐姐是皇上最信得过的人,姐姐不要走,不要丢下兰雅,不要丢下皇上,姐姐还有王爷不是吗?又怎么忍心舍得下?”她从软榻上起身走过来拉我的手,哀戚的眼神使我不忍直视。

“舍不下也得舍,他并不是我一个人的,就像皇上不只是你的一样。狡兔死走狗烹,飞鸟尽良弓藏,再不走我怕我真真应了这宿命,我不怕死,只是不想牵累太多的人!”“姐姐……”

“你无需再说,我主意已定!”

“可是……姐姐……皇上他……他爱你啊!”她猛地扑进我怀中哭泣了起来,带着万般的委屈。

“……胡说什么?”我怔了怔想推开她,无奈被她死死抱住,泪湿了我的肩头。我虽早知道胤禛对我的情感,可现今由他人说出却又是另一番感受。

雪舞在窗前,悄悄地熏染了满窗的寂寞,思绪翻飞定格在一个个有他的画面。胤禛,我又何尝不知道你的心,只是……

“我又怎会拿这种事来诓姐姐,皇上他平日性情内敛,但他的苦我都知道。还在王府的时候只要王爷过来找姐姐,他心情总是不好,有几次在宫内喝醉了,夜里也断断续续叫着姐姐的名字……”

“你别说了,我现下要去养心殿,你先歇着吧!”我挣脱她的怀抱,急急地向门外走去。

“姐姐……还有那个手势,他总是对着镜子做那个手势,我曾问过他什么意思,他说只是儿时的游戏,姐姐懂得,可姐姐懂吗?姐姐可珍惜过皇上的心?可体会得到皇上的苦?”

我听了顿时停了下来,转身向她大跨了几步,急切地问道:“什么手势?”

她见我回头也是一愣,泪痕未尽,愣愣地摆弄着手掌。我见了腿脚一软,猛然扶着墙壁支撑起自己下坠的身躯,颤声问道:“他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个动作的?”

“……大致也就是姐姐在西藏那会子,皇上曾大病了一场,醒来后像是顿悟了许多。”

我听完扶着墙壁蹒跚走向门外,兰雅见我这副样子关切地问道:“姐姐怎么了?”

“没事,你歇着吧!”

“姐姐……”

我头也不回地奔向屋外的雪,雪花飘落在唇上,轻轻地,一点冰凉的感觉慢慢地融化,渐渐地渗透,从唇开始一直到心里,冰冷一点一点地浸润深入。

真,果然是你,不管隔了几世纪你表达爱的方式只有这么一种吗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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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36第136章踏雪寻梅(下)

“将军请留步!”

“我要见皇上!”

“容奴才先去禀报!”

“不用了!”我一把推开他三两步入得殿内。

养心殿意外地空荡荡的,我在殿内转了一圈又走向一旁的暖阁,刚掀起厚重的帘帐便看见一人拿着书斜靠在窗边望着屋外出神。我一愣忙跪下行礼,他懒洋洋地叫我起身,回首锐利的目光落到我的身上,似笑非笑地问道:“朕瞧着这么急,什么事?”

“我……”一句话哽在喉中,我的心口顿时堵得满满的,我想见胤禛可如何得见?我想知道他是不是真可又怎样问的出口?

“嗯?”他走近我,一丝淡淡的邪意飘荡在脸庞。我垂下眼睑吞吐了半天才说道:“皇上,奴才相见他!”

“他?谁?”他出手抬起我的下颚,我咬咬牙,正视着他,两道眼神碰在一起如刀锋一般,锐利四s。

“胤禛!”我一字字地回答。他虽笑着,眼里却无半丝笑意,寒意在房内四周漫延开来。

“说过多少次了,怎么就是记不住,朕不就是吗?”他贴近我的脸,气息吐在我的耳边,痒痒的,我尴尬地撇过头用手掌抵着他的胸口冷声说道:“别碰我!”谁料到手指刚触到他的胸口,他就触电般地跳开,捂着心口警觉地看我。

我垂着手眯起眼上下打量他,他却兀自笑了起来:“朕以为你是来辞官的!正苦恼着怎样编出那些个掏心掏肺的话留你呢,现下看来是不用了!”

我头脑嗡的一声,气血顿时上涌:“皇上就这么不信任我,需这样处处监视着我?”

“你这话说得过了,这宫里的事有什么是瞒得了朕的?”

我垂下头暗暗捏紧拳头,心里喃喃念着胤禛的名字。

“如何?朕想当面听你的意思?”

我咬着下唇痛苦地闭上双眼,不甘地苦涩道:“奴才告退!”“嗯,退下吧!”

我转身刚迈出一步,忽听他在身后轻唤:“亮工,你的兵带得很好啊!”我回身看见他卷着书冲我诡异地笑着,心中一颤,寒意直达心口,万般后悔的迈开沉重的步子。

出了宫门看见博硕骑在马上身体一动不动,聚精会神等着我,见我出来,忙迎上前问道:“说了?”我皱眉闷闷地摇了摇头,心思忧虑。他却如释重负地长舒了口气,弯下身一把抱起我侧坐在身前。

“干什么,我自己走!”我正心烦受不了他突如其来的热情。

他却低头冲我微微一笑,不容我抗拒地单臂搂紧我,忽地一夹马腹,身下的那匹战马倏地快速向前奔去,我抬头看向他飞扬的眼角,心中一动,他眼神对上我痴恋的目光,薄唇勾起明媚的弧度,扬起马鞭,全速追风而去。

冬意深了,去年十二月癸未,废太子胤礽薨,封理亲王。这不觉已是雍正三年,但辞官的事总是我的心病,博硕和年富倒是乐得现在的荣耀,对此更让我忧心了几分。

“叶儿,这是去哪啊?”

“寻梅!”我勒住马头转身冲博硕和年富微微一笑,轻嗬一声,马蹄踏雪破冰而去。

弃马顺着山林掩映的小径蜿蜒而上,有幽香入肺,转过山道,眼前豁然开朗,梅枝遮掩着青烟袅袅的寺庙,美的不似人间。

蓦然行至石阶,正欲举步,迎面有师父而来,闻到:“你们自何方来?”

自何方来?!我一时心惊!竟不知如何回答,一路行经了许久,雪驹云蹄,水波萍迹,从何方而来呢?

“从哪来?当然是从……”

“年富,休要乱说!”博硕见我站立一忙怅然无语,了悟地制止了年富的冲动。

师父看了我一眼,双手合十一拜,拾阶而下,错身而过时,我才猛然想起还未回答他。回身摇摇头,暗想算了,向着梅树而去。

这梅染了雪韵更为孤标傲世,风情万种。

“这梅花有什么好看的,还需我们跑这么老远?”年富在一旁咕哝着,不满地抖着梅枝。

“住手,不可这样糟蹋美物!”我见了低声轻斥,博硕走了过来递给我一只瓷罐,我小心的轻拨梅朵,敛雪入罐。

“额娘,这是做什么?”年富好奇地凑了过来。

“你不知,这雪沾了梅香,便得了梅魂,淡香盈袖,雅韵沾衣,用此烹制的茶水,茶色清丽的纤尘不染,飘然世外。”

年富听完和博硕无奈相视,各自摇了摇头,左右散去。我知他们不喜好这些,也懒得再废唇舌,这雪茶惟有染雪生香的玲珑心才能慢慢地品出韵味。犹记得胤祥初次带我上山撷梅花x中之雪,用红蚁小炉燃榄核而煮之的情景,待到雪融而水沸,泡香茗就着这素洁的世界,看雪花悠悠地来,淡淡地落,浅浅地斟,慢慢地品,这景,这情,这韵便盈盈在心间渐渐地醉了心、醉了情。那次,我和他一起轻吟,一起歌唱,一起畅想,飘落满枝的动人诗句,临了那雪韵亦生的墨香。

想到这儿我不觉莞尔,这雪还是留着给他送去吧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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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37第137章暗夜兵围(上)

入夜,我们三人纵马披星而归,郊外树林内有狼群的哀嚎和其他野兽怪异的凄叫声。黑暗中,身下的战骑突然发出的一声惊嘶,一阵怪风卷着沙尘而来,我连忙扯开斗篷掩住口鼻,前方一团浓雾深深覆盖了一切,四野就只剩下呜呜风声在狂鸣。

“叶儿!”博硕骑马贴近担忧地看我,“怎么了?”

“没事,走吧!”我摇摇头俯身轻拍了拍身下的坐骑,却总压不住心中的忐忑。夹马前行的那刻抬头望夜,漆黑的夜空闪烁着怪异至极的暗淡之光,天空一切都朦胧不清,连平常最明亮的星也跟着暗淡下来。我收回眼神,双目看向马上的博硕和年富,不安地乱想着。这天边异变之色可千万别带来什么灾难才好。

回了将军府,刚下马,一侍卫必恭必敬迎上前道:“回将军,有客人等候多时了。”博硕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:“今日乏了,明早再见!”

“可……那客人说今晚一定要见到将军!”

“好个不知趣的奴才我……”

“年富,你先回屋歇下吧,博硕随我见客!”博硕不悦地皱了皱眉,甩开缰绳跟着我进了花厅。

花厅内立着一位高大男子,锦衣华服,确是一张陌生的脸。

“阁下是……”

“年将军,失礼了,这么晚叨扰,请多多见谅!”

“无妨!到底有何事需这么着急见我?”身边的博硕明显不耐烦的瞪视着他。

“其实相见将军的不是我,而是我家主子!”

我听了有些不耐地问道:“那你家主子为何不亲自过来?”

“将军,我家主子现在就在后花园候着您呢!”他说完微微一笑,弯下身摆了个请的手势,我狐疑地看了他一眼,起步向后院走去,博硕警惕地跟着我,不悦地沉下脸。

天空又开始下起了小雪,我来到后院的回廊见一名身披黑色斗篷的男子静立雪中。

“主子!”身边的男子轻唤,那人在树下悠悠转身,昏暗的灯火下,那些雪花,如同小小的纸片,落满他的肩头,他看着我淡淡地笑着,我不置信地盯着他,半晌才顿悟跪下行礼,高呼:“奴才该死,奴才不知皇上驾到,皇上吉祥!”

“不知者不罪!起来吧!”他呵呵一笑,我和博硕各怀心事地起身,我侧身对博硕吩咐道:“让将士们加强防卫,切不可让外人知道皇上在这里。”

博硕点点头,俯身行了礼,神色复杂地看了雍正一眼才转身退下,我回身看见雍正也正饶有兴味地注视着博硕消失的方向,见我看他是才调整了目光。

“皇上胡闹了,怎么可以不带侍卫出宫!”我恭敬地将他迎进内屋,一路上他只是淡笑不语,进屋后我遣了所有的下人,递了茶给他,在他身边不安地立着。

“坐!”他挑着没扬起下颚示意了右手边的椅子,我苦恼地坐下小心问着:“皇上微服来访,可是为了什么重要的事?”

“没什么,朕就是来看看你!贵妃身子不好,顺便给你传个话,得空进宫瞧瞧!”他埋首喝茶,留下我憔虑地打量着他,实在猜不出他的心思。过了会儿,我心里拿了主张,既然他今天自己送上门来,我正好也述了辞官的事,等回头他回了宫,我就带着博硕他们下江南,这样也了了我这几年的心愿。

“皇上……”

“走,去你卧房瞧瞧!”他起身走到门口,随意指了指屋外打断了我正欲出口的话。我硬着头皮起身带着他在无人的回廊里穿梭着,按理,皇上看我一个女人的卧房是极不合礼数的,但他当皇上至今我又和他讲过什么礼数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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