法官情欲札记

第 11 部分

宋春玲可不管这些,她幽幽的哭着。

“渝,你原谅我吧,我知道错了。”

宋春玲这样的态度是张渝最不愿见到的!张渝痛苦地闭上眼睛,泪水悄悄的落下,他长叹一声:

“哎——你早知如此,何必当初啊!”

等宋春玲抱得累了,张渝轻轻的掰开她的双手,这才在明亮的灯光下端详起宋春玲。昔日青春活波的女人已明显的老了,三十岁才出头,身体却明显发胖了许多,面容也很憔悴,脸色蜡黄蜡黄的,依稀可见眼角的鱼尾鳞正悄悄爬上来,想是宋春玲最近吃了不少的苦头。

他又担心起女儿来。

“吟秋和你生活得还好吧?”

“还好。我把她送外公外婆那儿去了,两个老的都喜欢吟秋,孩子在他们那儿不会吃亏的。”宋春玲用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。

“哦,那就好。我们不要亏了孩子。”

宋春玲听了默默无语,只是偶尔抽泣一声。

张渝当然知道孩子的外公外婆都喜欢她,孩子在他们那儿生活比在宋春玲身边更让人放心些。其实他自己有段时间也想把吟秋接过来自己带,但后来由于任了职以后,工作忙起来,只得打消了这个念头,只是觉得愧疚孩子的太多。于是,他想了想,打开包拿出今晚从胡宝亮那儿才领的红包,加上上一次领的,他也没数,两笔合计着大约也有五万元左右,全部放在宋春玲的手上。

“这笔钱,你交给吟秋的外公外婆,让他们存起来,就作为二老的养老费和吟秋的学习费用。”

末了他又强调了一遍。

“记住,按我说的去做,你千万不可自己乱用了,以后吟秋还需要用钱的时候,我会为她准备好的。”

“嗯。”

宋春玲见张渝这么郑重的交待,知道这钱的来历非同一般,自是答应了。张渝又想起了一件事,忙去阳台看那盆兰草;却见那盆兰草竟然已经枯萎了,想是那宋春玲当初没听自己的话,忘了好好照料这草,竟至如此;心里不免怜惜着,暗自叹息它不该到自己家来,竟只开了一次花就死了,也是它命该如此只作昙花一现。张渝正自悲伤,恍恍惚惚间见那死去的兰草叶晃动了一下,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吊唁,魂魄飞回来和他告别;心里更是伤悲,两滴清泪掉在早已枯萎的叶上。

张渝见已没有再呆下去的必要,就硬着心肠对宋春玲说了声:“我走了,你自己——保重。”说完竟自打开门出去了。

宋春玲见张渝心如铁石,两人关系已是没有挽回的余地,心里也是一阵难过。她明白,此时的张渝已不是原来属于她的张渝,他现在已是今非昔比了。

今宵她唯有以泪洗面。

张渝从宋春玲家中出来,精神恍惚,心情更加沉重。他在去宋春玲家前思考的问题,非但没有寻到答案,现在无端更添了一层烦恼,让他本来就已乱如麻的大脑无法承受,头痛欲裂,仿佛就要爆炸了似的。他只得什么都不去想,一切听天由命了。

征地问题

那日晚上,马万里从来凤镇下得车来,天也是快黑了。他摸着黑跌跌撞撞的向引凤村赶。

他是到过引凤村的,记得去年初,局里搞过一次活动,中午就是在引凤村的农家乐吃的饭,在他印象中那家农家乐饭菜的味道似乎还不错。后来才知道,那时的那家农家乐其实就是李国旺开的。马万里凭着记忆找到了农家乐的跟前,却不见往日的喧闹繁荣景象。大门紧紧的关闭着,里面没有一点人气,还好三楼透着一点灯光影影绰绰,证明这里不是一幢空宅。

马万里站在农家乐下面扯起喉咙喊,

“楼上有人吗?来客人了哦!”

那窗户后面有人影晃动了一下。一会儿从上面下来个胡子巴茬的中年男子,神情萎顿,没精打采的为他开了门。马万里认得他就是农家乐的老板,不知道他为什么落得这副模样。

“我说老板哩,你今天的生意咋个这么清淡哟?”

李国旺头也不抬,回头就走,也不管马万里进不进来。马万里就觉得奇怪了,追上去再问他:“兄弟,你这里怕是快要拆了吧?”

李国旺听了气就不打一处来,把那负责拆迁的公司骂了个底儿朝天。

“狗日的,啥子东西拆迁公司?房子都没来测量就要拆,拆他个狗日的!”

“狗日的尽赚些黑心钱,最后全部都不得好死!”

他平时不擅长骂人,骂来骂去的就是“狗日的”几句而已。

马万里听他骂词中隐含着委屈,就仔细问了他几句。

“兄弟,你咋个了?有话好好说哩,火气别这样大嘛。”

李国旺见马万里是个憨厚之人,就问他:“哥子,你来这里干啥子?”

马万里坦白告诉他:“我姓马,马儿的马,叫马万里,今晚专门来你这儿投店的。”

李国旺作难道:“哎呀,马大哥,实在不好意思。我已经关门了,早已没做农家乐的生意。你看还是到别的家去吧。”

“没关系,这个好说。刚才听你言语当中有许多怨气,不知道我们两个可以聊聊不?”马万里和他商量道。

“只要你愿意听,说一下怎么不可以呢。”李国旺正愁无人诉苦,很高兴地答应了马万里。

两个人坐在一楼的大厅处侃起来。李国旺把房地产公司来拆迁,自己关在看守所被人黑打,妻子刘正红惨死与他如此这般的说了。马万里也是性情刚直的人,听得中天房地产公司的种种卑劣行径,禁不住义愤填膺,怒火中烧。

李国旺不无忧愁的对马万里说:“就拿我的农家乐来说吧,当时我为修这房子,找信用社贷了十万元的款,已经还了五万,还有五万没还清。可他们将我这幢房子作价八万元,除去银行贷款,我还只剩下三万元了。”

“马大哥,我辛辛苦苦起早摸黑干了这么年的农家乐,到现在只剩下这三万元,你说说这帮子人狗日的的黑不黑?!”

“黑,实在太黑了!”

马万里毫不犹豫的答复他。又沉吟了片刻。有一件事他一直很担心,他决定要先弄清楚再说。

“小李啊,我想问你一句话,但你一定要对我说实话哦,好不好?”

李国旺不知道马万里要问什么,看他郑重的样子,还是认真的点点头。

“你开的这家农家乐是个体经营吧?办了工商许可证没有?”马万里对此不无担心。

李国旺还以为他要问个什么轰轰烈烈的事来,不曾想却是这等小事,他隐约明白了马万里话里的意思。

“嗨!你倒吓我一跳,你等等,我拿东西给你看!”

人就噔噔噔的上楼去了。

一会儿他就抱来一叠奖状一样的东西下来,往那桌上一摆。他一一拿起来递到马万里手里,还介绍着,

“这是我这农家乐的工商营业执照,这是副本,这是税务登记许可证,这个是卫生许可证,还有,这是房屋所有权证……”

马万里见那证照一应俱全,心里藏着的担心去了不少,却又生起别的气来。胡宝亮的那帮黑心狗腿子们也真做得出来,一幢价值三十万的房屋,居然硬给人家作价八万元就拆除了。黑,这可真是太黑了!

马万里站起来拍拍李国旺的肩膀安慰道:

“我说兄弟,你可要把这些证件收拣好,这些东西将来都是有用处的。我给你说,你这房子肯定不止他们说的八万元。”

李国旺听了这话却仍是很疑惑,他拿着那证忍不住问马万里:“马大哥,你别骗我,你说的那都是真的吗?”

马万里爽朗的一笑,语气坚定的肯定道:“没错,我说的肯定是真的,你瞧着吧,你会得到该有的补偿的。”

“咕咕咕——”

这时马万里的肚子不争气地叫起来。马万里这才想起来这儿的目的。他苦笑着对李国旺说:“兄弟,真是对不起了,你看老哥我都饿坏了,你这儿有什么吃的没有啊?”

“哎!你看我,光顾着说自己的事了,连你吃饭没有都忘了问。你等会,我烧几个菜就来!”

李国旺这才发现自己的失礼,连忙抱歉地拍拍脑门。说完立刻转入厨房里面去了。

李国旺本来就是做饭菜的高手,再加上碰上马万里这样热心的知交,他一高兴便弄了几盘拿手好菜出来,还搜出一瓶自己都没舍得喝的郎酒,一并端到马万里面前。马万里早已饥肠辘辘,见到李国旺端出色香味俱全的菜来,哪还忍得住?当即就用筷挟了菜放进口中。

“唔,小李,这些就是农家乐所谓的的特色菜吧?”

马万里觉得那菜的味道实在爽快,嘴里的菜还没有来得及完全吞下去,就忍不住评论起来。

“是呀!可惜都是些以前备用的干菜,没有新鲜的了,你就将就吃吧。”

李国旺误以为马万里瞧不起这些菜,脸上露出有些羞涩。

马万里拍了拍大腿,竖起大拇指,却是称赞不已。

“那儿的话,你这菜做得真是绝了!这样对你说吧,今天能在这里吃上你独自为我做的菜,那可是我的口福啊!”

说完就迫不及待的举筷逐一进行品尝,完了后仍是赞不绝口。李国旺听了马万里的夸赞,心下也是十分的自豪,他为马万里和自己各自斟了满满的一杯酒。

“马大哥,这杯酒我要敬你。我好长时间没有这么高兴过了,谢谢你解开了我心中的疙瘩。我还要敬嫂子——一杯,祝你和嫂子身体都健康!”

他说到嫂子时,声音停顿了一下,因为他又想起了九泉之下的妻子。马万里已察觉到他这细微的变化,心里一动,也端起酒杯来。

“兄弟,让我们把这一杯酒先敬给弟媳妇吧,愿她地下有知,知道我们活着的人并没有屈服,一定要把她的冤情弄个水落石出!”

说罢就把那杯酒缓缓倾倒在地上,李国旺也把那杯酒就地撒了。

当夜马万里就在李国旺家歇息,两人彻夜抵足长谈,从各自的人生经历谈到现在的征地,天上地下,古往今来,无话不谈。到天亮时,两人已是建立起了忘年的情谊。

这两个饱受命运捉弄的男人,因为中天房地产公司搞开发,一生都已改变,现在又y差阳错走到一起来了。李国旺勇气固然可嘉,但有勇无谋,以至于被人陷害关进看守所;马万里却不同,他不但有战士的勇猛,也有智者的聪慧,具备运筹帷幄的本事,而且他现在无官一身轻,不用仰人鼻息,其个人影响力不可低估。这二人走到一起究竟会对胡宝亮集团造成多大的影响呢?

马万里在李国旺家足足呆了三天。这儿的环境幽静,空气好,李国旺做的饭菜又极可口,马万里感觉自己真像是来这里度假的一样。在这三天里,马万里在李国旺的带领下,走访了许多村民,搜集到很多宝贵的讯息。

每到晚上,两人就在李国旺家里就白天搜集到的情况进行分析。最后马万里分析总结了中天房地产公司在农转非安置中存在的问题。问题大致有:一、征地补偿标准不合法,像李国旺家这种克扣、压低征地补偿费用的情况在引凤村普遍存在,补偿标准也偏低;二、征地调查和征地补偿登记不准确,普遍存在与实际面积相差较大的情况(但村民反映个别村社干部却存在多报面积的现象),登记的人员对普通群众态度粗暴强硬,根本不到村民家中实地勘测面积,或是在勘测中发现实际面积比房屋产权证载明的面积要大的,却以房屋产权证进行登记,多的部分并不予说明记载;地上附着物和青苗费的统计,这些人也是霸道的粗略结算了事,村民对此敢怒不敢言;第三、城南开发区的整个征地工作没有透明度,村民根本没有看见过政府张贴的征用土地方案,或者是安置补偿方案,老百姓就像是蒙住了眼睛任人宰割的牛羊;许多胆小的或是不知情的村民,在中天房地产公司的威胁慑迫下,签了不平等的安置协议。第四、政府在安置补偿费用方面的资源引导力度不够。有的村民领了钱就远走他乡,或是很快的挥霍尽了,真正到了还迁住房时却又拿不出钱来。这样的结果无疑给社会带来不安定因素。马万里认为,他和李国旺今后的路还很难走,只凭他们两个人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,必须号召大伙为维护自己的利益而抗争。

李国旺也是深深的赞同马万里这个观点,俗话说,人多力量大,众人拾柴火焰高。李国旺此时已是十分崇拜这位马大哥。马大哥为人忠厚坦诚,而且知识广博,许多东西自己以前闻所未闻,他分析起事理来也是条条是道。马万里无异于自己的良师益友。

马万里还给李国旺分析到,李国旺今后一段时间大部分要做的事情是,把那些和他一样即将遭受到损失的乡亲们集中起来,告诉他们自己的权利遭到侵害的事实,今后大家要拧成一团去为自己的权利寻求解决途径。马万里强调了大家要团结的原因在于,他担心中天房地产公司知道了村民的意图后,便会采取各个击破的办法瓦解村民的斗志,分而化之,让村民们互相猜忌,最终四散开来。那帮以剥取他人利益为快的豺狼是什么事情都能干得出来的!这是马万里在村里四处走访中得出的结论。

村民中大多数人都认为自己家的田地和房屋勘测数字与登记有误,登记的数字比实际丈量的数据小多了。唯有村里一个叫刘二喜的村干部,却说登记的数字是准确的,还说村民们瞎起哄,谎报数据。这一件事让马万里觉得奇怪。马万里认为刘二喜的说法,说明中天房地产公司已经在登记中作了手脚,他们收买了城南开发片区的部分村民,这些村民得到实处后,自然就会为房地产公司说好话。马万里还了解到这个刘二喜就是刘正红的四爸,在引凤村任副村长职务。

马万里在走访中还了解到一个情况,就是引凤村南坡的一大片山林这次也在征地之中。这事是一个守护山林的老人告诉他的。

那个老人已经七十多岁了,除了脚有些不方便,身体还很硬朗,他说,“我这一辈子呀,都在守护这片山林。”老人与那片山林已结下了深厚的感情,他说这话的时候,感觉山林中一草一木就像他的孩子一样亲密得难以割舍。老人就是不明白,国家搞经济建设,为何要将这好好的一片山林砍伐掉?

老人给他说了一段伤心的往事:国家大办钢铁的时候呢,当时有许多人都想上山把这片山林砍掉,我父亲和我日夜守在山上不许人家砍,我那时还年轻力壮,凡是来砍树的就要与他拼命。结果呢,我父亲在一次誓死护林时被人打伤,不久因无钱治疗撒手归去;我自己的脚也在械斗中被人打断了,成了跛子。但那些凶残的伐木人却在我们父子的勇敢面前始终没有得逞。老人悲伤的问马万里,“我守护了近一辈子的山林,如今仍难逃被砍伐的命运,难道这就是命?我呢已经老了,还能像我父亲当年那样守住这片林子吗?啊?”

马万里听得心酸,只有宽慰老人:“老人家,你别担心,你要相信我们的国家,我们的党。只要是在共产党的领导下,我们就决不允许有人做败家子的事!到时,我还要请你做这山林的见证人!”

说完向老人深深的鞠了一躬,告别离开了。

马万里在城南开发区呆的这几天中,了解到中天房地产公司干的这许多违法事实,他意识到里面干系重大,仅靠李国旺等村民零零星星的向上级反映,是无法扳倒中天房地产公司这棵大树的。如今这棵大数已经枝繁叶茂,它的底部盘根错节,遍及社会各个角落。他和李国旺极其乡亲们只有紧密的团结在一起,不让中天房地产公司的不法之徒瞅准任何空子,这样才能有取胜的希望。

因此,他叮嘱了李国旺一次又一次,要他千万保持村民之间的团结,不要中了人家的圈套。李国旺都牢牢记住了。渐渐地,李国旺家成了村民们常来的地方,他们有什么事都要来这里共同商量一下,并且拟好了向上级政府部门反映的材料。

马万里打了个电话回家,然后就打算第二天早上告别李国旺他们回城里。早晨天还没亮,马万里就悄悄起床了,他不想惊醒李国旺。谁知李国旺起得比他还要早,还特地为他捆了一大包山货,让他带回去和嫂子一块儿尝鲜。马万里感动得眼泪差点掉下来。其实他并未为他们做下什么大事,他们今后的命运谁也吃不透,反而是他在这里白吃白住了几天,过了一段消遥自在的日子。他只得再次叮嘱李国旺他们今后第一,要团结,加强联系,收集整理好材料;第二,自己要小心,防止对方报复。

李国旺一一答应了,匆匆送走了马万里。

丫丫和海棠

马万里不得不回家,因为家里人在电话里告诉他,有个叫丫丫的姑娘打电话来找他,说有急事。这对马万里来说也是件十万火急的事。

马万里回到家后,就与丫丫联系上了。

“马叔叔,海棠姐回来了,她现在和我住在一起,我们晚上见。”丫丫在电话那头欢天喜地的说。

丫丫飞快的挂了电话,惹得马万里老大的不快。这丫头,我又不知道你们现在住在哪儿,晚上见,晚上怎么见面?真是个不动脑筋的姑娘!不过也没法,马万里只得耐着性子等到天黑。还好有着城南的那些事在桌子上摆着,其中有好些细节需要他查询资料证实,马万里整个下午和傍晚都在书房里忙碌着。

到了晚上九点多钟的时候,丫丫终于打来了电话。

“马叔叔,我和海棠在中州市大桥南桥头的,你快来!”

这丫头还是不傻,知道这时该约地方了。

马万里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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